不是恋旧物，是那股子想念亲人、想把日子过得清新的心气。卫生总想做到最好，心爱孙辈更是掏心掏肺。可不知怎的，这份心意放出去，有时就像被啥东西悄然挡了一下——讲卫生人家觉得不行完全，疼孩子呢，又隐约感觉隔了一层纱。这份味道，和咱们一般年岁的人，心里多少都有些共识。
讲卫生这事，我年轻时就很介意。那时日子不易，碗筷不拿开水烫烫，心里总不结壮。现在日子宽余了，厨房更是要点照顾的当地。油烟机是心头要务，三天两头就得细心擦拭。里里外外，连滤网的小缝隙，都要拿抛弃不必的旧牙刷，一点点剔洁净，就怕留下油渍。
那天，儿媳妇在厨房帮助，无意中看了一眼。她挺温文地说：“妈，这油烟机底下，如同积了些油块，光擦外表帮手擦不掉，最好拆下来完全洗洗。”她说得有理，我理解。但这话听着，心里像是无端地往下坠了一小截。我的确很仔细地在擦拭了，怎样在年轻人那里，仍是“差点意思”？这个“洁净”的规范，何时悄然变得不一样了？
晾衣服也是件小麻烦。我家阳台铺着瓷砖，习气把衣服拧得干一点再晾，图个省劲。老伴常说地上湿漉漉的。有一次，儿子接小孙子回家，孩子跑得快，在阳台差点滑跤。儿子犹疑了一下，仍是开口：“妈，要不……仍是买个甩干机吧？”这次我一点没犹疑，隔天就买了新的。再看看那个用了好多年、泛着油光的铁锅，儿子总提示锅底要多用力刷。有时也会想：是年代更考究了，仍是我这坚持多年的“洁净”，真的有些落后了？
要论心里偶然会泛起的凉意，最让人感受深的，仍是和孙辈之间那份逐渐淡去的接近。
小孙子刚上幼儿园那阵子，放学一进门，像个小火箭似的就冲进我怀里，“奶奶！果冻！”那声响甜得能把人化了。不论多远，我都愿意跑去买。看他吃得小脸红扑扑，我心里满满的都是甜。可本年暑假，小家伙一多半时刻都钻进了平板里的游戏国际。我蒸了他独爱的发糕，喊他：“小宝，快来，奶奶刚蒸的发糕！”他眼睛离不开亮晶晶的屏幕：“等等！这局打完！”那一刻，心里像空了一小块。
大孙女呢，当然更明理了，可那份接近也变得像一阵风。记住她小时候独爱吃我做的糖醋排骨。有一次我特意早早预备，挑了一大块美丽的放进她碗里。她从房间里出来，端着一碟新鲜水嫩的蔬菜沙拉，看了眼排骨：“奶奶，我最近不吃这个了，在瘦身呢。”悄然一句话，像细微的东西不经意划过手指，不疼，但那点麻麻的味道，却能留上好久。
后来老伴儿畅所欲言地跟我聊：“咱这份心爱，是不是包得太紧，孩子们反倒喘不过气？”这话像投进安静水面的石子。咱们试着渐渐调整。小孙子沉浸画画教育视频，我不再塞给他一整盒蜡笔，而是坐在他身边，指着屏幕问：“小宝，你看这种能混合色彩的水彩笔，还有那种画线条的蜡笔，你觉得哪种更有意思？”小家伙眼睛一亮：“我喜爱湿的！混起来像戏法！”那种兴味盎然的姿态，比曾经收礼物时更实在。
大孙女周末要去书店和同学碰头，曾经我总要诘问许多。那次我只轻声提示：“路上注意安全，有事就给奶奶打电话。”她倒自动转回身，很确认地说：“奶奶定心，下午三点准到家！”这小改变，让我心里遽然开了一扇窗——本来关爱，也需求腾出空间，让它自在呼吸。
说来有意思，人活了大半生，直到这会儿，才实在琢磨出和儿女孙辈否定的门路。“远香近臭”这话，细细品来，藏着大学识。
曾经我总觉得能多帮点是点，常往儿子家跑，帮着擦擦扫扫，带带孩子。有一回碰见儿媳在教育孩子，声响有点大。我下意识就想开口说点什么，老伴在桌下悄然碰了碰我的脚。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。回头想想，人家亲妈在管束，我这奶奶忽然插话，不是平添为难吗？想理解了这点，我就换了个方法。除非他们专门说：“妈，今日便利接下孩子吗？”否则我和老伴就在自家阳台上，晒晒太阳，下下棋，听听收音机。奇怪的是，这么留出些间隔，儿媳妇倒更常过来了，聊聊她工作上的新鲜事、烦心事，话反而比曾经多了。
心爱孙辈呢，也得找准那个要害处。小孙子在玩具店看到一辆小汽车，抱着不松手。要放在早年，我一心软就买了。那次我蹲下来，仔细对他说：“很喜爱这辆车？奶奶给你想个办法，你帮奶奶洗三天碗，‘挣’的‘工钱’够了，咱就来买，好不好？”小家伙尽管嘟着嘴有些不甘愿，但仍是仔细干了三天。拿到小车的那一刻，那份爱惜劲儿，是直接买来比不了的。
大孙女被一道投机题难住，愁眉苦脸。我收起劝她“多刻苦”的话，翻了翻她过去的卷子，找到一张成果很好的，指着上面的难题问：“你再看这道题，其时是怎样解的？现在卡在哪里了？奶奶陪你一同画画线？”那天晚上，台灯下，咱们俩头挨着头，在纸上画着线条、标示视点，说说笑笑间，标题如同也没那么难了，灯下的影子贴在一同，反倒感觉特别接近温暖。
老头子笑话我：“现在想挺开嘛。”什么开不开的，我就认一个理：人老了，日子别只系在儿孙裤腰带上。
管太宽，讨嫌；完全不论，又悬心。那个度，得一点点探索出来。我和老伴现在这样挺好：晨起打套太极，午饭后去菜市挑条活鱼——他担任刮鳞，我把控火候，几十年的老搭档。晚饭后刷刷手机学个广场舞步，笨手笨脚扭一通，两人对着哈哈笑。儿子儿媳看咱们精力足，反倒更愿意拎点生果上门，闲磕些家长里短。
老人和孩子，活像风筝和线。咱们在这头，把自己日子过舒展、过乐呵了，那根牵在心上的线，反倒稳妥可靠。线攥得太死，风筝飞不高；线放得太松，风筝易飘远。攥稳自个的日子，风筝才能在风里飞得稳妥。飞得再高再远，线头还连着咱们这点念想，暖着呢。
孩子们有他们的小天地，咱有咱的小焰火。把咱的日子过舒坦了，不是撒手不论，是把心放结壮。那份惦念，反而漫长实在。这一辈子，从操心到学会甩手，哪步不是在修行。到了咱这年岁，把“自己的日子”盘出味道来，或许便是对孩子们最好的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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